林怀这时有了领导,便侧身看着云画。云画知道,召郎虽然已经油尽灯枯,但此时已是定局,召郎毕竟是臣子,也不敢过分逼迫林怀,质问只是因为一时疏忽和愤怒不满罢了。云画拿着丝质手绢擦了擦眼角,哭笑不得地说:“这场灾难也是家丑。前几天,本宫与王爷发生了争执,本宫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回到了娘家。王爷怕本宫有危险,特意派给臣前来接本宫回王府。召大人也知道,王府里就这么些人,比不上召都尉府邸的人多,派不出什么人手来保护本宫,更何况看守王爷的那些人又不听王爷的话。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说是为了救给臣家里遇到灾难来求王爷帮忙。”云画说这番话时,暗指召郎在看守方面一手遮天,不顾王爷的颜面。召郎的挑拨离间毫无作用,又被云画刺了一句话,感觉不快,但也猜到眼前这位皇帝不像林怀那样好糊弄,只得说:“辛苦王妃。王妃早些休息,下官告退。”云画装作挽留的样子:“今天是除夕夜,大人与王爷也是从京城来的,大人一个人在看守所孤单,不如留下与王爷一起过年。”召郎此时已无心再谈,摆手拒绝。
召郎抬脚出门,上马时看了一眼那潇洒俊朗的好贤王府四个字,字是云画提醒的,住处是云画安排的,丫鬟是云画送进来的,守卫是云画调来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今天,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控制。王妃,王妃,哪里来的王妃?谁这么大胆,给他带来一个王妃。回想刚才那位闺阁小姐当着他的面演戏,召郎咬牙切齿地吩咐道:“增加人手看守王府,特别是新来的王妃和那个叫卫知的,每句话都要记录下来。”送走召郎后,客厅里的几个人又陷入沉默。卫知看了看众人,不知该说什么,退到云画身边。云画握紧了有些粗糙的手掌,挥挥手笑道:“王爷,今天臣妾回来了。先带妹妹换身衣服,晚上再说事。”林怀回过神来,想到两人的身份,吩咐冷翠道:“王妃就安置在我隔壁的房间。至于卫知,就让他住在绣楼,本王以前住的那个房间。”一时之间,认亲的闹剧就在林怀的这一声吩咐下尘埃落定。冷翠此刻也遵照林怀的命令行事,带着五个人去洗脸。临走前,林怀看着一直绕在他胸前不愿离去的人,对给臣感到厌烦,甚至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他看也不看给臣一眼,瞥了一眼卫知,不停地摇头。卫知走在最后,看着林怀不理给臣,给臣抽动了一下嘴唇,最终闭上了眼睛,瞬间又睁开,从最初的不甘和痛苦转变成坚定和清醒,给臣早已走出那一场战役,现在重新开始。给臣抬起脚跟,跟在云画身后,渐渐远去。
林怀看着远去的身影,眼神怨毒如毒蛇盯着给臣,一向英俊的脸庞扭曲成一团。如同雪花般的记忆纷纷涌来,难堪的过去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记忆中,给臣带领一群侍卫护送瘦弱的卫知,一边挥剑杀敌,一边回头对他喊:“太子快上去。”已经从西凉皇宫逃了两天两夜,在狭窄的地道里,前面有障碍物,后面有追兵,上面有千尺悬崖,两军夹击,原本逃跑的道路现在成了一个大瓮,五百多人的护卫队变成了瓮中的鳖。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一具具尸体堆在狭窄的路上,经过两个时辰的厮杀,原本的一个兵团只剩下十几个人,西凉士兵不断从入口涌入,而出口处也有上百名西凉士兵严防死守,不让给臣通过。给臣身上沾满了血迹,卫知还活着,敌人还在,混合在一起,沉淀成淡淡的红黑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衣裳颜色。
林怀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一层层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给臣小心翼翼地跟在给臣身后,在狭窄的地道中垂死挣扎,只剩下给臣和给臣。
两方人马心照不宣地停止进攻,出口处将被困的西凉士兵包围在一起,自动让开一条路。昭华公主身穿红色宫装,头插红宝石凤冠,步伐轻盈地走过尸山血海,仿佛地狱里盛开的一朵曼珠沙华,姿态妖娆,顾盼生辉。她看见站在狭窄通道中间的林怀,娇笑道:“三弟,乖乖跟我回西凉,否则我就杀了他。”说着,她指着给臣,做了个割喉的手势,笑容妩媚动人。
而入口处的小路也打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站在入口的光亮处,手中摇晃着一把耀眼的宝刀,刀锋入鞘,向林怀挥了挥手:“太子,识相点,乖乖跟我走,免得受苦。谁让你不顾生死攻打西凉父王呢。”接着,他瞪了一眼昭华公主,大声喊道:“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妃,来这儿做什么?西凉落到今天,都是你用魅惑手段迷惑君王从此不问朝政的结果。还不快滚回你的国家。”昭华公主掩嘴轻笑,柔声道:“哎呀,高将军,你这话可说得不对,本宫自然是会去西凉的,生是西凉人,死是西凉鬼。我三弟自然也是我带去的。”之前双方同心协力追捕逃亡的林怀,现在林怀已是砧板上的鱼肉,插翅难飞。到了分赃的时候,昭华公主和高将军之前的协议已经失效,双方撕破了脸。两方都想抓住林怀回去邀功,都不肯让步,双方兵力相当,一时之间僵持不下,都在等待对方出手的那一瞬间。(活动时间:十月一日到十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