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在北欧瑞典的阿沃斯塔上演。
被大雾所笼罩,怪物们横行霸道吞噬人类,在勉强获得喘息的同时,仿佛从北欧神话中走出来的巨大章鱼又开始肆虐给予这个布满伤痛的小镇最为致命的一击。
残垣断壁,血流成河——
这场灾难被努茨所拯救的,摆脱困境活下来的人数甚至不足一千人。大部分人类因为直视哈斯塔的原因,在逃出来后发了疯的自相残杀,如果不是被隔壁市的警察发现,及时出动了兵力进行镇压,恐怕活着的人数要更加缩水。
这件事情在传出去后,被里世界的咒术师与骑士们统称为「阿沃斯塔灾变」。他们敏锐的嗅觉嗅出了事件的不同寻常,并且纷纷派出了探子前往阿沃斯塔进行打探。但遗憾的是,那里剩下的东西唯有破烂的水泥块与人类的死尸,还有正在做收尾工作,一脸难以置信的瑞典士兵们。
最终,按照这个世界的特性,无法查出端详的咒术师们只能将这次恐怖的灾难再次推给人类最大的敌人「不从之神」。因此各方面的弑神者,包括远在天朝的罗濠也对此都表达出了或多或少的兴趣。
而事件的作俑者,当世弑神者之一的罗佩,正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一家豪华酒店内享受着香醇的红茶。
罗佩坐在宽大靠背沙发上,一脸平静的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我究竟肩负着什么使命呢……谜团太多了,古神和旧日支配者本就是不死不休的绝对死敌,两个阵营的至高神明却都对我保持善意……太不寻常了。
问题是,为什么在努茨在的时候,那个时间,阿赛莉亚没有回话?明明在克苏鲁的国度中都与自己交谈过。还是说被面对仅仅是化身的古神察觉,要比被真身的克苏鲁察觉更加糟糕?
——不清楚。
罗佩手指一抖,棕色的茶水洒落出来,浸湿了沙发的靠背。
此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黑发阴沉的少年带着棕黑色长发的少女走了进来。似乎是某种癖好,他在回来的路上又弄来一条近乎一样的围巾缠在了脖子上,遮住了他嘴巴。
“好慢啊,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呢。”
放下茶杯,罗佩双手交握,笑着对克斯玛和塞娜问道。
“塞娜小姑娘父母的情况怎么样?还算平安无事吗?”
“运气不错。她妈妈因为「黄衣之王」神徽的命令,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动,被那个天使混蛋解除怪物化就晕了过去,没有受到伤害。”
克斯玛自顾自的在罗佩旁边坐下,靠在沙发上。而塞娜则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低着头。
罗佩看到了,少女的眼神远没有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般锐利,想来是因为自己父母平安无事的原因吧。
“其他家人呢?”
“医院里躺着呢。”克斯玛漫不经心的为自己也倒了一杯红茶,拨开围巾,细细品味起来。
“她父亲被战斗波及到,飞溅的石块砸烂了一只手和一条腿。她哥哥眼睛里进了石灰,后半生估计要当瞎子了。为了这个我们还专门绕路去了阿沃斯塔的隔壁城市……啧,不过总的来说,都活下来了。”
“确实不错,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活命,已经是幸运女神的眷顾。之后再让莉莉亚娜通知北欧结社给他们一笔钱就能潇洒度过下半生了,完美。”
——银发的妖精正在赶来的路上。
罗佩转过头,看向塞娜。
“那么你呢,我可爱的「师侄」。没有选择和家人多呆一会儿,反而跑到我们两个大魔王的身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那个……”塞娜眼神飘忽着,然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得坚定的说道。
“我想继续跟随克斯玛师父学习秘术!”
没有力量,什么都做不了。任何人都无法保护。
塞娜认知了这一真理,在经历了噩梦之后,比谁都要渴望属于自己的力量。
“就是这样。”
“哦……是这样啊。”
罗佩随口回应道,然后视线重新换回自己的替身身上。
‘你后面打算怎么办?’他在心里问道。‘「师徒契约」已经签订,后面在你回归后肯定是我来教这个女孩,不给她个解释说不过去吧?’
‘放心,我们最擅长表演了不是吗?’
‘……真有你的。’
克斯玛喝了半杯红茶后,将白瓷茶杯放在桌上,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响了起来。
他用那阴沉的目光审视着塞娜,少女丝毫不惧,在阿沃斯塔她见过的东西,已经给予了她足够的胆量来面对一切情况。
半晌,克斯玛开口道。
“很遗憾,塞娜,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
“?!”
塞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克斯玛,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
“师、师父,你难道要放弃我吗?我……”
“闭嘴,蠢货。”打断塞娜的话语,克斯玛语气平淡的说着。
“老实说,做下那些事情我一点都不后悔。我本人是纯粹的利己主义,只要对「自己」有利,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
“但是做得出来和能不能做到毕竟是两码事,有些事情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办成的——比如猎杀神明。”克斯玛压低了声音。“或许是我隐藏的不错,还是你对于神秘的不了解吗,其实我在那场战斗已经输了。”
“可是……您不是已经杀死了邪神洛基了吗?”塞娜难以置信的问道。
北欧的「火」与「恶作剧」之神,那个神明的末路是她亲眼看着走下去的。
“那只是表象,事实上我在被你重现之后,已经是灯尽油枯的状态了。”
克斯玛解开上衣的纽扣,露出了他的胸膛。
残酷的一幕,高度腐烂的肉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冒着细微漆黑的烟气,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肋骨。
就算是塞娜这个什么都不懂小女孩,也看得出来自己师父的状态相当不好。
“秘术的过度使用,洛基的攻击,已经让我的身体处于崩溃的边缘了,现在能和你坐在这里完全是你师伯的功劳,你说对不对,罗佩?”
“啊?噗……是啊是啊。”
罗佩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来,但很快在克斯玛阴郁的瞪视下收起了表情,严肃的说道。
“咳,他的身体确实不行了,最多两三天,就得去死神那里关禁闭喽。”
幸好塞娜没有注意到罗佩的表情,她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自己的师父——要死了?
那个强大,猎杀神明,残忍无情,像个恶魔一样的师父……
那么她该怎么办?失去了目标的自己该干什么?
塞娜迷茫的低下头。
恶魔在毁灭的同时,为她在绝境中打开了一扇窥视伊甸园的大门,而现在,在还没有踏入伊甸园的同时,那个恶魔却没有力量继续撑开门扉,眼前就要倒下。
那留在门外的她,又是什么东西?
继续回到自己父母身边,挥霍着师伯给予的「补偿」,像个公主一样过完下半生吗?
塞娜肯定,自己此刻心中绝对是不愿意那样的。
“不过,「师徒契约」已经签订,就这样放着你撒手离去确实不太好。”
克斯玛说出了总结的话语。
“所以我决定,在此之后,将契约过度给我的师兄罗佩,由他来代替我,完成对你的秘术教导工作。”
——语言是一门艺术。
而精通这门艺术,才能窥探到更深邃的本质。
那就是谎言。
不被拆穿的谎言就是真相,是真理,是足以改变人类思考和信念的神奇力量。
它能避免仇恨,让人从中获益。只要谎言说的足够真切,足够完美,那么只要能交流的生物,都会被其所支配。
从孤儿院出来,到陷入绝望之间的时间内,罗佩在一次次练习中深得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