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站起来吗?Caster。”
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情况下,罗蕾莱雅仅仅是花了两秒左右就调整好了她的心态。
或许之前在直面罗佩的时候被恐惧所操控,但作为高位魔术师的素养让罗蕾莱雅在做出决定之后便舍弃了那无关紧要的畏惧。
她蹲下身来拔出了已经熄灭火焰的乌里耶尔,皱着眉头看着尼禄夸张的伤口。
即使尼禄非神、非邪魔,大天使之剑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可「罪孽」的判定却怎么也逃脱不了。
“奏者,不用担心,余治愈的魔术已经在发挥效果了。要想杀死一位皇帝,就算是神明也没有那么轻松。”
尼禄笑着说道,她的伤势在古老的魔术中修复,不过在烟尘和鲜血的沾染下,少女的脸颊看起来有些凄惨。
罗蕾莱雅沉默,她清楚的知道尼禄在中了这样攻击后依然不死的真相。
保有技能——「即使迎来落日三度」。
在传说中,罗马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的执政末期,深知大势已去的她不愿意向逆贼承认失败,选择了在幽暗的地下室中自杀。但死亡并没有一瞬间夺走这位女皇的生命,恍惚之间,她望着地下室仅有的一扇窗口,见到了西边的残阳三次落下。
直到第三次后,尼禄.克劳狄乌斯才正式断气。
由这个传说所升华的技能,尼禄拥有「三次受到致命伤害而不死」的权利——是的,是「不死」,而不是「复活」。
两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别,简而言之尼禄是拥有三次最高等级「战斗续行」的Servant,在受到致命伤后可以凭借御主的魔术或自己的魔术恢复如初,如果真的被一击湮灭,那这个判定暧昧的技能也起不了它应有的效果。
被乌里耶尔所伤的夸张伤口在短时间内愈合,如果人体使用这样的魔术,恐怕已经因为负荷而衰弱死亡了,但尼禄是从者,没有担心这点的必要。
伤势复原后,她重新依靠着扭曲的巨剑站了起来。
“巴瑟梅罗.罗蕾莱雅。”
罗佩的声音传递到了两位少女的耳中。
黑发的神明站在原地,像是对胜利的极其自信,没有多余的动作。
“五年前,我曾宽宏大度的留下了你的生命,又在圣杯战争相遇的第一夜便表达了让你退出的意思,而你今日就使用这份挡在我面前的无谋来回报我的吗?”
“请您恕罪,韦勒斯拉纳神。”
罗蕾莱雅低垂下眼眸。
“您的仁慈我深表感激,但我站在此处有自己的原因,并且也做好了将生命压上的觉悟。”
“你要重蹈阿其波卢德的覆辙?需要我详细说明一下那个柠檬头在上次战争中是怎么被我杀掉的吗?”
“……”罗蕾莱雅没有回答。
“是么。”
罗佩闭上了眼睛,将救世之神刀刺入了地面。
“真遗憾,我原本对你虽然称不上好感,但也有着想要与巴瑟梅罗家建立良好关系的打算。这样一来,我们的立场很难回到从前的感觉了……”
——展开吧。
角斗场的上空,将整个大地遮蔽的魔方阵出现了。
乌里耶尔那一档次的神器,密密麻麻的浮现了出来,它们夹着着狂乱的电流,只要罗佩一声令下,就可以转化为威力庞大的「救世之神雷」,将这个「坚固」的要塞砸的千疮百孔。
看着神明所认真展开的攻势,尼禄不禁攥紧了手中的剑刃。
刚才那种等级的攻击,少女最多再能承受两次,连天空中密布的零头都算不上。
——而且这还是神明给她治疗时间的情况下。
她注视着罗佩,退了两步,紧挨着罗蕾莱雅。
“奏者,你那边准备好了吗?”尼禄小声问道。
“我的下属在你安排的位置就绪了,魔力炉的过载也已经准备完成了。不过真的可以吗?那是最终手段啊。”
罗蕾莱雅皱了皱眉头,她觉得尼禄的安排太过偏激了一点。
“韦勒斯拉纳拥有很高的魔力抗性,如果凭借那样的手段并不能取胜,我们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尼禄果决说道:“以现在的军神的实力,持续交战下去根本没有胜算,只能将筹码赌在巴别塔的绝唱之上。况且,经过两次宝具的解放,余的隐疾差不多也……”
像是拥有太过夸张的保有技能的惩罚,她生前的「头痛」在成为英灵之后也没有消失,依然跟在了尼禄的身边。
“……我知道了。”罗蕾莱雅立刻做出了决断。
巴别塔故事的终焉,在人拉近了与神的距离之后,所诞生出了无边无际的傲慢,甚至有人妄称与上帝比肩。
于是,神的愤怒之下,直通天际的高塔毁灭了。
敌人所受的「磨难」,自己所得的「恩惠」,以及最终、最后将埋藏的陷阱与魔力炉一同引爆,无差别的「毁灭」。这就是经由罗马女皇改造,这栋魔术要塞的真相。
“听好了,奏者,在这一层的最角落,余留下了通往外面的门扉,奏者在余缠住那个神明的时候从那里跳下去就可以了。对于操纵风的魔术师,这点高度应该不算什么吧?到时候再用令咒将余脱出,在那一瞬间,余就会让这个神明上天,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尼禄蹲下了身子,摆出了出击的架势。
罗蕾莱雅严肃的点了点头,随即用风魔术打开坍塌的碎石块,向角斗场的通道内跑去。
她的实力在人类之中也勉强称得上「顶端」,但在英灵与神明的交战中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五年前的夜晚,她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又想采取刚才的策略吗?”
罗佩看到罗蕾莱雅从尼禄的身边离开,眉头不自觉的挑了一下。
“猫捉老鼠也该有个限度……”
天空中,某个长枪型的神具逐渐转过了方向,预判着罗蕾莱雅的逃跑位置。
渐渐的,它的外形扭曲了,变成了纯粹电浆一样的聚集体,让整个角斗场都充斥着让人耳鸣的噪音。
“给我留下来吧!”
——叮!
电流蹂躏着大地,但传进罗佩耳朵的却不是石块粉碎的声音。
一个恍惚之间,他又站在了华丽的黄金剧场之中。
金发,身着红色礼服的娇小少女持剑挡住那雷枪的暴击,细嫩的手腕上有鲜血流下,连原初之火本身也绽放出了裂痕。
“咳……卿的对手是余哦。”
尼禄又一次保护了她的御主。
“尼禄小姐,负隅顽抗只能让你更加痛苦,放下剑吧,看在你的美貌,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这可说不定哦,军神。”
雷枪消失,尼禄笑着仓促的退后了几步,扶住墙壁才没有让自己摔倒。
“艺术正因为磨难而显得迷人……说起来,卿知道余的名字,但余只从神话的模糊传说上了解过卿,巴赫拉姆和韦勒斯拉纳现在也是卿的名字吗?”
“……罗佩。”
罗佩不知道为什么尼禄突然开始与自己互动,但还是很有教养的报上了真名。
“不错的名字呢。那么持有此力量的卿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参加圣杯战争的呢?”
“……只是某个目的的前置条件。”
“是么。”尼禄点了点头:“能说来听听吗?顺带一提,余寄托于圣杯之上的愿望,便是想再次拥有帝国,能够成为一个被市民接纳的帝王。”
“你应该和Saber很有共同语言。”
“哦?那个伪劣品的愿望是什么呢?”
“Saber,不列颠的亚瑟王,她认为在那个时代不列颠所遭受的内忧外患完全是自己的责任,所以她打算利用圣杯回到过去舍弃一切,改变一切。”
尼禄瞪大了眼睛,大声笑了起来。
“不对不对不对,余才和她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余是想要再次拥有一个机会去弥补一些遗憾而已,但她则想要全盘否定自己的过去,完全不同哦。”
“所以呢?”
“卿的Servant是个大笨蛋。”
“……”
还以为尼禄会说出什么样的大道理,结果如此简短的就将Saber总结,实在是让罗佩没想到。
他捂着头,叹息着说道。
“……拖延时间的把戏就到此为止吧。”
“咦?”
尼禄惊讶的出声。
“被看出来了吗?”
“在你说完Saber的评价之后。”罗佩摇了摇头:“自知无法力敌之后采取了这样的策略,魔导元帅小姐估计在秘密行事着某些手段吧?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自信「只要拖延了时间」就能战胜我呢?还是说你想要舍弃自己,让罗蕾莱雅逃跑?”
罗佩随手一招,从魔方阵中,一个透明的绳索飞到了他的手中。
……嗯?
捏住Gleipnir(格雷非耶),罗佩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就像自己忘记了什么样一样,不过被尼禄扰乱了思绪的他也没有细想。
——不管罗蕾莱雅和尼禄打算着什么,废掉那剩余的两划令咒,不让罗马的皇帝离开就好了。
“再见了,尼禄小姐。”
虽然看不见格雷非耶,但尼禄本能察觉到了不妙。
终于,在罗佩松开手中绳索的瞬间,绯红的皇女收到了罗蕾莱雅发来的讯号。
“……确实。再见了,波斯的军神啊。”
剧场的炮口在聚集,「A」级对军宝具的再次发动。
这个本该是没有效果的,尼禄也应该知道这点才对。
马上,罗佩就知道了。
绯红的皇女身影消失,宝具发射的紫色光炮将罗佩掩埋,黄金的剧场就像褪色的水墨画一样消散。
当罗佩挡下尼禄宝具,重新恢复视觉之后,映入眼帘的不再是角斗场。
刺眼夺目的光芒。
浩大,灼热,纯粹只为带来毁灭。
可怕的大爆炸,在多磨雫的酒店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