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祖国的宝岛台湾省的台北市。凡是台北人,或是住过台北的人,甚至,不住在台北的人,应该都知道台北市最有名的隧道。
是的,那就是以灵异传说闻名的辛亥隧道。辛亥隧道长长贯通台北市与景美木栅一带,是文山区对台北市的交通要道。
隧道入口的这一端,台北市立第二殡仪馆俨然在焉,殡仪馆旁便是供应全台北市饮用水的自来水厂,说起来,台北人也满有创意的,火葬场里的尸体焚化之后,总是灰飞烟散,融入储水槽中,添加天然钙铁矿物质,想来台北市民罹患骨质疏松症的比例应该比较低才对。
辛亥隧道穿越的是一落不甚起眼的缓丘,丘上没有几棵树,光秃秃的挺丑陋,山上密密麻麻散布了各式各样的土馒头,因此,住在山脚下宿舍区的台大男生们总戏称此丘为「馒头山」。
馒头山的两面,山脚下皆错落著零星的门户人家,早期眷村的遗迹。时间是何时,已不可细究,总之,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山脚下的某家卖水饺的小店。
水饺店的老板,我们姑且称他为黄老汉。黄老汉是个退伍的荣民,单身了五十年,经人介绍才娶了个寡妇。寡妇带了两个儿子嫁过来,黄老汉倒不嫌两个孩子是拖油瓶,视如己出般疼爱。夫妇两人商计之后,决定借笔钱来,再用黄老汉多年辛苦攒的一点小钱贴补上,开家小馆子,卖些面点和手工水饺。
黄老汉做的水饺口味很道地,妻子也任劳任怨协助店面的经营,但是不知为啥缘故,生意总是不好。
生意清淡也罢,最糟的是还日渐下坡,来过一次的客人通常就不会再上门了,渐渐地,每天杆的面皮儿少了,但是,冰柜里卖剩的水饺却愈来愈多。
这日,整天只买出一盘水饺。晚上关了店门,黄老汉与妻子落寞地坐在桌前,楚囚相对。
黄老汉对妻子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咱们得想点法子,要不,开店时借来的那一大笔钱可还不出来了。」
妻子说:「有啥法子可想呢?你们男人家都想不出好法子,我一个女人哪知道该怎么办哪?」
黄老汉抓抓头想了好一会儿,愁眉苦脸地说:「这我想破头也不明白,咱们的水饺味道明明挺好的,没有理由客人不上门的呀!」
妻子点点头:「是啊!我也想不通。」
「乾脆....」过了好一会,黄老汉幽幽地说:「乾脆咱们早点把店收了吧,省得愈亏愈多。」
妻子问:「可是,收了店咱们拿啥来还债呢?」
黄老汉想了半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这样吧!」妻子说:「咱们是不是去庙里烧个香,问个签?」
黄老汉想想同意了,于是决定,第二天妻子上市场采买些香果肉品,两人上庙去拜拜求签。
这庙规模不大,香客也不算多,可是邻居都说此庙颇灵验,夫妇两人求了签,寻著庙祝请解签。
庙祝读了签诗好一会儿,又不住上下打量黄老汉,沉吟不语。
黄老汉焦急问:「这签怎么说?」
庙祝摇摇头不说话,黄老汉心下更著急了:「难道这个签不好吗?」
庙祝问了黄老汉夫妇所干的营生,摇头叹气:「你们家现逢凶煞,而且日后还会一路走下坡,命好一点不过钱财散尽,命坏一点就难免有家破人亡之虞....」
夫妇两人听了大惊,黄老汉连忙问:「那么,请问有无破解凶煞的的方法?」
庙祝犹疑地摇摇头,叹口气。黄老汉的妻子哇啦一声哭了起来,跪在庙祝前面:「师父,求您指点一条生路吧!」
黄老汉也忍不住跪了下来:「师父,求求您吧!我年纪已经一把了,家里两个孩子还小,这样下去教我两个孩子怎么办呢?」
「解厄的方法并不是没有,只是....」庙祝说。
「师父,求求您告诉我,不管要花多少钱都没有关系!」黄老汉夫妇赶紧哀求。
说来也挺可笑,两人本是因为钱财快耗尽了才来求神拜佛的,现在却急得连「花多少钱都没关系」的话都讲出来了,也不想想哪来的钱啊?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要向你们要钱!」庙祝说:「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们,实在是这个方法太缺德。」
黄老汉夫妇拼命恳求,最后,庙祝叹了口气:「好吧!我说。可是,你们绝对不可以泄露出去,否则必遭大祸。」他压低了声音说:「想要扭转运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卖人肉水饺。」
「人肉水饺?」黄老汉夫妇吓的脸都白了,怔怔地望著庙祝。
「对!人肉水饺。只有这个办法可以改变你们家的命运。可是,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还有,你们家人绝对不能吃这些水饺,否则,一定会大难临头。」
黄老汉夫妇两人茫然谢过庙祝,一路上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两人都一言不发。
中午小歇过后,妻子问:「你觉得怎么样?」
黄老汉问:「你说呢?真的要干吗?」
妻子沈吟了一会:「难不成就眼睁睁看著咱们家这样衰败下去吗?」
两人对望了一阵子,终于痛下决心,决定照庙祝的话作去,当下开始计画如何取得人肉。
黄老汉的水饺店就在馒头山的山脚下,殡仪馆随时都在吹吹打打鼓乐喧腾,遇到好日子,灵车还得排队,这般算来,肉源不虞匮乏。
两人于是决定盗挖新坟,为了掩人耳目,当然只能在月黑风高的深夜行事,而且必须在坟边就地将尸体化整为零,运带下山,才不致于太过明显。
夫妇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在每次采肉时,割取尸体的胸、腹、臀与腿等肉多的部分,其中当然又以油脂较多的腹肉或臀肉为佳,拿来做水饺馅儿口感较好,不过,腿肉和臂肉因为运动量较多,咬劲应该比较棒。因为庙祝千交代万交代:自己家人绝对不可以吃人肉水饺,夫妇两人无法尝试新水饺的口味,只得靠推算来调配馅料。
当晚夫妇两人心惊胆跳上山去,口中喃喃祝祷著,打著抖儿挖开一座新坟,割下尸体上的肉,又跌跌撞撞地下山来,一路上除了虫声唧唧,以及偶而路过的车声,也没有什么。
夫妇两人并不交谈,蹑手蹑脚回到家后,黄老汉马上把肉清洗乾净,跺成碎肉,妻子则开始杆著一张张准备好的面皮,等黄老汉调好人肉馅料之后,两人便快手快脚地包起水饺来,直工作到清晨四点多才洗澡上床休息。
说也奇怪,第二天早晨十点多,黄老汉刚开店门不久,十分钟之内,店里就满座了,客人如潮水般来来去去,生意好得连擦汗的时间也没有,黄老汉的汗水就像雨点般滴入了沸腾的水锅里。
妻子也没闲著,事实上,她的手简直快断了,她不住地杆著新的面皮儿,刚包好的水饺马上就被丢下锅去。两人忙进忙出,直到关店为止,再怎么冷漠的客人临走前都会忍不住对黄老汉夫妻说:「老板,你们的水饺味道真好。」
收店之后,夫妻两人眉开眼笑在桌前对坐著数钞票,大喜过望,一天赚的钱居然比往日两个星期赚得的钱加起来还要多。
尽管已经累得骨头都快散掉了,可是夫妇两人都精神勃勃的。而且,他们都没有忘记:今天晚上,还有活儿要干。
「昨天牛刀小试一下,没想到今天居然生意这么好,我看今晚乾脆多干些肉下来算了,省得咱们每晚都得上山去。」黄老汉悄声对妻子说,妻子连忙点头:「对啊对啊!我也是这个主意。而且今天是个好日子,可采的肉应该比较多,采回来冰在冰柜里也能用上个两三天,省点事好!」
夫妇两人于是又上山去了。就这样,自从黄老汉开始卖人肉水饺之后,生意就好得令人不敢相信,夫妻两人喜出望外,已届暮色的身躯也彷佛枯木逢春,精力旺盛,再怎么辛苦工作都不以为意。
短短一个星期就赚到一笔可观的财富,不仅如此,黄老汉水饺的名气居然像野火燎原一般,一传十,十传百,甚至远在基隆桃园的饕客都慕名而来,客人太多,店面不够大,就得排队等候,人潮车潮如此汹涌,经过的路人多以为是某达官要人出殡,等到发现是家毫不起眼水饺店时,总不免目瞪口呆。
这天清晨,黄老汉夫妇都还在沈睡中,他们的小儿子已经起身准备要上学了。
夫妇俩的大儿子现在念国小六年级,小儿子才国小四年级。两个孩子年纪虽小,可是都很乖巧懂事。小儿子望望鼾声大作的母亲,不忍将她唤起床,他知道继父和母亲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忙到三更半夜,工作十分辛苦,应该让两个老人家好好休息一番,于是,他自己打开冰箱准备今天中午的便当。
冰箱里没啥可吃的熟食,只有一个盘内还装著十个已煮熟的水饺,或许是昨天卖剩的。小儿子便将那十个水饺装进便当里,背起书包出门去了。
第一节上课的时候,小儿子的肚子便咕噜咕噜叫起来了,因为没吃早餐,他望望抽屉中的便当盒,心想趁老师不注意时偷偷吃一个充饥好了,于是风声草偃地偷偷将便当掀开一条细缝。不开还好,这一开,他吓了一跳,因为从隙缝中望进去,发现水饺少了一个。
「怎么会少一个呢?」他悄悄地数来数去:「今天早上放进便当时明明有十个,可是算来算去,就是只有九个。小儿子觉得怪异极了,很害怕,赶快把便当盒盖紧了。
第二节上课时,小儿子实在饿得不得了,于是,又偷偷地开了便当盒。从便当缝里探进去,他又愣了一下。「八个?」他想:「怎么变八个啦?刚刚数明明还有九个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
小儿子不敢再开便当了,忍著饥饿撑到中午,便拎著便当跑到哥哥的教室去,偷偷把哥哥叫了出来,把事情告诉他。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当哥哥的年纪虽然多了两岁,胆子可没有比较大。他轻轻地把便当翻开一条缝往里头望去:「奇怪!只有七个啊!你是不是睡昏头记错啦?你只放了七个水饺进去对不对?」
做弟弟的拼命否认:「不对不对!我真的放了十个水饺进去喔!」当哥哥的半信半疑,于是又从缝里看看到底有几个水饺,这一数就吓呆了。「六个!」
兄弟两人将便当重新包好,再也不敢打开便当盖子。熬到下午放学后,两人便拔腿往家里跑。
黄老汉的妻子听到兄弟两人告诉的这件怪事,吓得脸色发白。「完了!」她寻思著:「这两个星期来,咱夫妻俩忙得都没时间照顾孩子,也忘记要交代孩子们不要吃家里的水饺,这下子会不会有大祸?」她慌慌张张地问:「你们老实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吃过家里的水饺?」两个孩子拼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