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算计计算完后，指着破开虫道的方向继续前行。越往山谷深处走，地势逐渐开阔，整个虫谷呈现出喇叭状。前方似乎有轻烟薄雾流动，看上去十分寂静。

　　只是这寂静中弥漫的雾气却异常诡异，没有一丝虫鸣鸟叫和风吹草动，这才是献王墓真正的瘴气。

　　展昭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已接近正午时分。按照阴阳相生的道理，正午时分是阳气最盛的时候，也是瘴气隐匿之时。然而献王墓中囚禁着不死虫霍氏遁甲术所引发的瘴气，比其他地方隐匿的时间要长得多，这里瘴气最多只能隐匿一时半刻，就会被霍氏不死虫重新生成。

　　“走吧，这里的瘴气隐匿复苏的时间与剩余的瘴气完全不同，时间短暂，冲过去！”

　　待最后一缕雾气消散，展昭等人立刻向前进发。这六人无一不是常人，行进速度极快，片刻间便冲出了瘴气笼罩的范围。

　　当他们冲出后，身后地面再次出现了白色的雾气，显然是霍氏不死虫开始生成瘴气填补空缺。

　　“这瘴气恢复的速度真快，如果不知道这里，按照常理等瘴气消散后再慢慢准备进入，恐怕走到一半就会被瘴气围困。”

　　金算计看到身后渐渐浓厚的瘴气，心中一跳。幸亏刚才冲了出来，否则可能遇到麻烦。

　　“嗖嗖嗖……”

　　就在金算计感叹之际，一阵声音突然响起。老杨人立刻张弓搭箭戒备，飞禽走兽也手持眼镜盒将目光锁定在一片花丛中的灌木上。

　　只见那灌木无风自动，枝叶摇摆。

　　见此情景，飞禽走兽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眼镜盒。

　　“原来是跳舞草。”

　　嘎吱示意老杨人放下弓箭。

　　“这种草通常与普通植物差别不大，只是听到声音会随风摇摆。一旦附近有人或动物经过，就会摇摆不已。它没有攻击性，也不会造成威胁。”

　　随着跳舞草的颤动，逐渐分成了两片，露出了后面的雕刻成大葫芦形状的石头。

　　这个葫芦有一米多高，通体光滑，鲜红如火，历经数千年依然没有褪色，看上去像是刚从炉中锻造出来一样，色彩鲜艳明亮。

　　金算计上前仔细观察：“这是用天然红色土石作为原料炼制而成的，上面涂了一层驱虫药粉。”

　　“嘎吱，下面有机关。”

　　就在金算计思考如何开启机关时，展昭带着木杰雄杂来到山崖边，将这些藤蔓全部扯下，露出了一座依山而建的神庙结构。

　　神庙前后两进，大门外被藤蔓缠绕，枯藤与新藤相互缠绕，不少地方瓦木已经坍塌。

　　金算计走近查看这座神庙：“这是九转盘山墓穴的入口处，里面一定布满了机关。”

　　展昭让木杰雄杂推开藤蔓，退到破损的大门前。

　　只见正殿顶部垂下的藤蔓密布，不过并不影响看清神庙内的状况。

　　正殿中央的神坛上，坐着一个面无表情、双眼微闭、身穿黑色袍服的黑神像，透出一股阴冷威严的气息。

　　神像两侧则是两个蓝脸獠牙的泥塑鬼怪，其中一个手中托着一个火红的葫芦，另一个手中则托着一只蟾蜍。

　　展昭三人面对神像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敬畏之情。荒郊野外行走的人们都知道，遇见荒废的土神和野佛的神像，不需要磕头烧香，这些东西纯粹是失去了灵性的偶像。

　　他们没有看前殿，直接进了后殿。

　　后殿是从这座山的峭壁上凿出来的，整体是一个不大的石室。进入后，在石室中央隔着一道翠绿的石屏风。

　　石屏风上画着外面神像会的图像，图像显得有些黯淡，几乎完全褪色，但在神像背后却是一片天空图案，形成了进入虫谷的门户图形。

　　展昭上前仔细察看，将那图像剥开，只留下由自然纹路组成的图形。显然，那石屏风是献王用来藏宝图的一部分。

　　嘎吱收起那石屏风，露出其后的九个巨大的蟾蜍石像，这些蟾蜍有的张口有的闭合，各自朝向不同方向。下方还有可以活动的石槽，显然是机关所在。

　　金算计见到这些石像眼睛一亮：“果然就是九转盘山墓穴，这九个蟾蜍正好对应九曲回环之数。”

　　“这里肯定是陵墓上方直通祭坛的机关所在。”

　　说罢，他仔细检查一番，然后按照九曲回环的顺序，从左至右，先将蟾蜍嘴分别开合，再计算门将石蟾蜍按照相应方位重新排列。

　　等到石像排列完毕，只听外面传来沉重的声音。

　　众人走出神庙，只见那个大火红葫芦已经裂成两半，倒向两边，下面露出一个类似蟾蜍大嘴的石门，门上左右分别有两个可以升起的铜环。

　　木杰雄杂上前拉起石门，下面是狭窄的通道。

　　顺着通道往下走了段距离，发现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死水潭，里面堆满了无数巨大的象牙和野兽骨骼，还有大量人类骨骼、马骨和猎狗骨骼。白玉堂放出水火道兵将那些象牙全部取出，这些象牙拿到外面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死水潭内堆积了无数骨骼，除了大象和野兽骨骼外，还有许多人类骨骼、马骨和猎狗骨骼。白玉堂觉得这条不知深浅、绵延不断的死水潭中的骨骼不下数十万具。

　　要知道，献王当时带出的人口也不过十几万，加上征服的土著充当奴隶，总数绝不会超过百万。

　　妈呀，难道献王把全国的奴隶都逼死了？

　　白玉堂头皮发麻，妈的，这么大规模的死亡事件，杰柱都要喊太厉害了，真是暴君极限。

　　嘎吱现在对献王是否还活着有些不确定。几十万奴隶的怨念诅咒，这绝不仅仅是模糊不清的怨念诅咒，而是指向性非常明确的怨念诅咒，献王即使拥有修为，加上古滇国留下的国运护体，也很可能被拖入十八层地狱。

　　但有一个问题，如此大规模的死亡事件必然产生浓重的怨气，尸体腐烂产生的尸气秽气凝结，必会将这里化为一处鬼域。然而现在这里却异常干净，没有尸气秽气，也没有怨气阴气，只有无尽的骸骨填充在死水潭的缝隙中。

　　这种情况看起来像是献王用遁甲术将这些绝望痛苦的怨念集中起来，用几百上千人的绝望痛苦怨念施展遁甲术，怎么看都有种大肆作恶的意思。

　　尽管白玉堂震惊于献王的狠绝，但他并不担心这会对自己的行动产生太大影响。只要在遁甲术发动之前用虫丹吸出那些遁甲之力，无论献王有什么阴谋，最终都会为己所用。

　　等到象牙收集完毕，他们沿着翠绿的石阶向前走去。

　　走到一半，发现前面有一条隧道，用风暴灯照了一下，只有几米深，散落着几截长竹，竹竿上有接头，看来是可以连接在一起的，只是经过了几千年，这些竹竿早已腐朽。

　　顺着隧道向下走到尽头，就是一个天然的山洞。洞内汇集成一条地下河流，白玉堂拿出竹筏，让木杰雄杂撑着竹筏继续前进。

　　洞内地下河中有许多巨大的珊瑚状石柱，进去可以看到这些都是远古树木形成的化石，这里是一座埋藏在地下的化石森林。

　　洞顶还有无数石钟乳滴下，无数植物根须缠绕其上，连绵不绝的植物根须形成一个罕见的植物洞顶。

　　“那是什么？”

　　穿过连绵的化石森林后，金算计指着前方角落传来的微弱蓝光，那是一种冰冷的光芒，没有温度，充满了死亡和寒冷。

　　等到拐角处，木杰雄杂用竹竿支撑住竹筏停下，大家看清眼前景象。

　　在这个山洞内的地下河中，漂浮着一个个虚弱的白色人影，那幽冷的蓝光正是这些人身上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交织而成。

　　仔细一看，这些白色人影都是全身干枯的女尸，只是这些女尸仰面向天，双手张开，垂向两侧，双腿弯曲呈弓形，四肢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紧紧抱住某种东西，在水中静静漂流。

　　即便是见识广博的飞禽走兽此时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里漂浮着这么多女尸？”

　　并不是飞禽走兽胆小，而是这种水中的漂浮物本身就带有邪性，而且这里的漂浮物成片，一眼望去至少有几百甚至上千具，谁也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邪性十足。

　　白玉堂看着满是遁甲之力的漂浮女尸叹了口气。

　　这些女人被强迫成为献王施展遁甲术的养料，用以滋养霍氏不死虫生成瘴气，以确保覆盖虫谷的瘴气千年不绝。她们的灵魂在可怕的遁甲咒语折磨下早已崩溃，如今被困在肉身中依旧遭受折磨，只是绝望残魂而已。

　　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但在精通遁甲术的献王手中，死亡并非终结，而是绝望的开始。灵魂崩溃也不是绝望的终点，残魂依旧会被折磨，直到一切归于虚无。

　　嘎吱取出虫丹，让木杰雄杂撑着竹筏追上这些漂浮的女尸。虫丹转动，无形的吸力落在每具女尸身上。

　　女尸身上的遁甲之力化作一道道幽蓝色的光芒，投入虫丹内部。

　　遁甲之力被吸尽后，女尸沉入水底，只有微小的纯白色亮点飘起。

　　竹筏所过之处，幽蓝色的亮点汇聚成海洋，融入虫丹。

　　白玉堂也不知道自己经过了多少漂浮的女尸，几千具或几万具？也许他把所有同龄女性都用来滋养遁甲之术，让她们成为温暖的床榻。

　　原本呈现红色的虫丹此刻彻底变成了幽蓝色，其中的力量不断增长，仿佛正在完成某种蜕变。

　　等到竹筏倾斜着穿过密集的漂浮女尸，前方只剩下寥寥几具还在漂浮，所有的遁甲之力都被吸尽。

　　整条地下河的幽蓝色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的光芒照亮整个山洞。

　　只见在竹筏后方，数千个纯白色的亮点在空中漂浮，它们在光芒照耀下如同冰冷的太阳。

　　“啊……”

　　“痛……”

　　“跑……”

　　“妈呀……”

　　无法形成完整表达的残魂带着痛苦呻吟在所有人的心中回荡，悲伤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山洞。

　　飞禽走兽三人此时泪流满面，眼中惊恐的泪水无论如何都无法抑制，嘎吱也受到了这种情绪的感染，不由自主地流泪。

　　就连一向防御心强的白玉堂也感到心中微微波动，鼻子有些酸涩，唯有碧霄家的火苗不受任何影响。

　　白玉堂看向身后那些亮点，那是这些漂浮女尸几千年来留下的委屈和绝望之声。这些残魂最终结局将是消散天地之间，但她们终究不甘心。

　　嘎吱叹了口气，从右眼的眼眶中取出银烛。

　　那些亮点在银烛出现的一瞬间纷纷落入其中。

　　等到所有亮点全部进入，白玉堂才将银烛收回到眼眶中，打算用银烛滋养这些残魂一段时间，或许到时候可以治愈一部分灵魂，即使不能投胎，也可以放入地府，至于到时候怎么做，那是地府该头疼的事情。

　　随着亮点消失，飞禽走兽三人这才止住了眼泪，擦干眼泪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这种明明不想哭却无法控制的感觉真的令人恐惧。

　　“那块石台似乎是祭祀用的？”

　　擦干眼泪后，金算计发现左边河道上有一块石台。

　　白玉堂让木杰雄杂靠过去。

　　这块石台方正，面积不小，看上去非常稳固，上面长了不少湿苔藓。

　　湿苔藓下面崎岖不平，似乎有浮雕，金算计和飞禽走兽三人小心翼翼地将湿苔藓除去，露出一幅幅复杂的浮雕。

　　记录的是古代某种秘密祭祀仪式。

　　浮雕中最显眼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脸长毛、口中含着骷髅头的神灵。

　　“（前文略）这是外面神庙中祭祀的神像。”

　　金算计仔细观察这些浮雕：“这些浮雕至少有三千年历史，献王时代距离现在不过两千多年，这个神灵是本地土著崇拜的神灵，为什么献王要用土著神灵来建造这座神庙并设置九转盘山墓穴呢？”

　　“风水眼是很严肃的事情，用被征服的土著神庙不仅没有调节风水的作用，反而会产生反作用。精通风水的献王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不对，献王成功调节了这里的风水，怪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听了没有说话，关于风水的专业知识他显然比不上金算计，嘎吱也是一头雾水，具体情况到了现场才能明白。

　　嘎吱继续往下看浮雕，中间有不少因风化而模糊不清的浮雕，看不清楚。

　　只有最后一幅相对清晰，只见在化石森林的水中，一群插着羽毛的土著人乘着小船顺流而下，船上载着一个大蟾蜍。

　　几个插着羽毛的土著人用长竹竿挑起一个大蟾蜍，将它从化石森林的石壁上抬入一个黑气腾腾的洞穴。

　　当竹竿收回时，那些蟾蜍已经瘪了，毫无生气。

　　而在最后的浮雕中，却是一位面黑冷酷、透出阴沉气息的神灵，周围环绕着无数白玉堂等人看到的漂浮女尸。这浮雕的痕迹比前面的浮雕更新，显然是献王的手笔。

　　“用蟾蜍祭祀神灵吗？”

　　“献王时期又用漂浮女尸祭祀吗？”

　　金算计皱起了眉头：“难怪献王用这些土著神灵的神庙调节风水，原来他并没有摧毁这些土著神灵的信仰，反而在国内复活了祭祀。”

　　但白玉堂知道，这并不是复活祭祀，献王是将这些土著人祭祀的山神一族逼迫至死，直接捡尸体利用。

　　浮雕中的山神形象实际上代表了霍氏不死虫。

　　为什么他要用这样的形象代替呢？这其中有什么深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