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这一家人的日子竟过得宽裕富足,潇潇洒洒起来。洼子里的人们也多多少少得到枉家人的接济,不再有人饿死,但是都不知道他们家的财富从何而来,以为他们靠的是在外地做大官的,或者做大财主的亲戚帮衬的,羡慕不已,更感激不尽。
从前的大户人家,不管大人还是小孩死了,陪葬品非常多而且贵重,枉家二兄弟盗挖一次这种人家的坟墓,就能发一大笔财,足够家人吃上一年半载的,舒舒服服地渡过难关。
后来有一天,枉家兄弟俩外出,分头去找大户人家的新坟墓,枉得财往南走,枉得宝往北去,约好了傍晚时分回家说说各自找到的情况,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两人鬼使神差的一起来到了蒋家铺。兄弟俩一见面就大吃一惊,因为蒋家铺既不在枉得财要去的南面,也不在枉得宝要去的北面,而是在离他们家很远的东面。
就在兄弟俩互相埋怨对方走错了方向时,迎面走来一个算命先生。他们认为算命先生一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就迎上去,把他们遇到的怪事向算命先生说了一遍。
谁知这位算命先生立即向他们表示祝贺,说他们时来运转了,一定是有神仙在给他们兄弟俩引路,要他们走上正道,从此可以荣华富贵起来。
枉家兄弟俩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算命先生面前,请他明示,并要求指点他们该怎么做。
这时,算命先生说:“距离这里往东南五里外,有一个大坟墓,坟上寸草不生,你们快快去把里面的人全都挖出来,然后送他们回家。你们做好了这件事,不仅能得到坟墓里的大量财物,而且还能得到一份好差事,让你们一生不愁吃喝不愁穿戴。”
兄弟俩听得目瞪口呆,互相对望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枉得财说:“从来没有听说过,把人家坟墓里的死人挖出来送给人家,人家还会感激的。真要这样做了,我们兄弟俩不被人家打死才怪呢!”
枉得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老头在捉弄我们,不,是在嘲笑我们呢!揍他!”
可是,等他们都回过头来时,算命先生不见了踪影,两人分头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
这天天气闷热难耐。眼看一场大暴雨就要来临。枉得财擦着满头的大汗对枉得宝说:“你说得也不对,我们做的事是没有人知道的。这老头不是一般人!”
“看来还真是个算命的。”枉得宝一边用衣服给自己扇风一边说,“居然算到我们要揍他,就预先逃跑了,可一个老头子,怎么跑得这么快?”
“今天的怪事都碰到一块儿了,说不定那算命先生就是神仙,给我们指路呢!”枉得财似乎有些醒悟地说。
“你说的是!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的。”枉得宝说,“那我们就去找找那坟墓看看吧,也不在乎吃一次亏,说不定真能荣华富贵呢?”
兄弟俩拿定主意,就在蒋家铺买了工具,吃了晚饭,等到天黑,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去动手挖那坟墓。
黄昏时分,天气阴沉,先刮了一阵大风,后又下了一场大雨。兄弟俩好不容易等到风住雨停,才从蒋家铺出发了。
这也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们兄弟俩居然没有查找,就很顺利地找到了算命先生所说的那座大坟墓。
他们远远地看着那个坟墓,不敢靠前。因为,只有这个坟墓像在白天一样,看得清清楚楚,而其他地方什么也看不见,连他们兄弟俩相互之间都看不见对方。
兄弟俩倒是头脑十分冷静,四下里寻找坟墓上的光的来源,却没有找到。他们原本胆子很大,与死人打过无数次交道,从死人身上拿财物,剥衣服,摘珠宝,淘金牙,从没手软过,可这次却发现自己两条腿像在筛糠一样,抖得厉害,谁也不敢靠前。
而就在他们想丢下工具逃跑时,白天见到的那位算命先生正站在他们身后,悬空而立,而且变成了道士模样。只见他修长的身体,披着鹤氅,手持羽扇,两目放光。对枉家兄弟俩说:“这是茁家铺木行老板家的坟墓。看在你们心地善良,无私地接济同乡,从不伤害无辜的份上,本阎王送你们一个人情,依我白天所说,快快做来,自有前途。”
道长说完就不见了。
兄弟俩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了几步,然后跪地叩拜,嘴上不停地求饶:“阎王爷恕罪!神仙莫怪!小人这就照办。”
兄弟俩急忙爬起来,拿起铁锹就开始刨土。不多久,土被刨光,露出了一大一小两口棺材。兄弟俩兴奋起来,以为小棺材里全是珍宝,就要去撬开它。不料,一阵大风刮来,把他们吹出了坟坑,摔倒在旁边,无法睁开眼。只听得一声雷鸣般的响声过后,风就突然停止了。
兄弟俩爬起来一看,两个棺材的盖子全被掀开,搁在一旁,大棺材里躺着两个大人,原来小棺材里没有财宝,还躺着一个小女孩呢!
“这一定是茁老板一家三口。”兄弟俩嘴里念叨着。
看着棺材里的这三个人,衣服、鞋子和帽子都是全新的,一看到他们的手和脸,吓得魂不附体。他们灰白色的皮肤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像人们传说中的鬼的模样。
以前他们虽然挖了好多的坟墓,摸到过许多死人,也看到过许多的骷髅,但都是在漆黑的暗夜里,看不出死人的样子,可今天三个死人却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们的眼前,心里别提有多害怕了。眼看着里面有一点金银细软,他们也不敢伸手去拿。
可是,只在转眼之间这三人的脸色由灰变白,由白转黄。不一会儿,他们却突然醒来,睁开眼,慢慢地爬了起来。
兄弟俩吓得八只脚在地上爬,可是怎么爬也爬不出去,却反而落到坟坑里去了。他们更害怕了,拼命地喊叫却又叫不出声来,又继续死命地在坑里爬,可是他们越是使劲地爬,就越靠近棺材。
刚苏醒过来的女孩,一见到这两个陌生人,就“哇”的一声叫了起来,声音尖得刺耳,活像人们用麦叶吹出的口哨,让人胆战心惊。接着她就又倒在了棺材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漆黑的空中一动也不动。
兄弟俩被这一声怪叫惊得魂灵全都丢了,痴痴傻傻地直瞪着眼睛,久久地连口气也喘不过来。而让他们更加害怕的是那老头说话的声音,活像生病的老牛在吼叫:“哎哟,闷死我了!”
然后奇怪地,一声不响地睁大眼睛盯着远处,一动不动。
老太婆醒来后,看看四周,感觉非常害怕,就躲到老头子背后,不敢用眼瞧人。
坟坑里的五个人,就这样全都像木偶一样,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空中道人挥动了一下羽扇,枉氏兄弟二人张开嘴巴,两股白色烟雾分别从他们体内飘出,这就是阳间活人嘴里的鲜气,两股合并后又分成三支,直奔茁家三人而去,从他们的七窍灌入。
“人活的就是一口鲜气。”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假,茁家三口得到了阳间鲜气,不一会儿,脸色渐渐地红润起来,慢慢地恢复了意识,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茁紫榆看到坑里躺着两个年轻的男人,吓得大叫一声,连忙爬到上面去。
由于白天下过一场大雨,因此出了坑的茁紫榆,沾上了一身的烂泥,双手下意识地往脸上一抹,结果她完全没有了人样。茁老板和茁夫人学着紫榆的样子出了坑,结果也是一身一脸的泥巴。
茁家三口出了坑后就往有光亮的地方去了。
枉氏兄弟紧接着也醒了,他们只是消耗了一点元气,并无大碍。他们看到前面不远处,鬼火的光晕罩住了三人,在走路。他们知道,这坟墓里的三个人真的复活了。
四年没有站立过的茁家三口,在这漆黑的夜里,一瘸一拐地移动着步子,活像三个僵尸走路,真够吓人的。
枉得财问:“他们究竟是人还是鬼呀?”
“哪里有一点像人啊!”枉得宝说,“不过,他们走了也好,我们不用管他们是人是鬼,还是把棺材里的金银珠宝首饰之类收拾收拾,虽然没有阎王说的那么多,但是都很值钱,够村里人支撑一年半载的了。我们收拾好了赶快回家吧!”
枉得财说:“不对,这些财宝算不了什么。我们还是赶快去追上他们,把他们送回家去。”
枉得宝说:“你还真的相信那算命先生的话呀?”
“那人不是算命先生,他是阎王,是神仙!我早就看出来了。”枉得财说,“他说的话全都应验了,接下去也应该如他所讲的一样。我们快跟上。”
这时枉得宝已经将坟墓里的财物全部收拾停当,往身上一背,一路小跑地追过去。而他只是听到枉得财的声音却看不见他人影。枉得宝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刚才怎么会有什么光照着,让他拾起棺材里的财宝的?枉得宝一想到这个,忽然害怕起来,感觉自己身后有鬼在跟着他,他双脚不由自主的跳起来,大声地哭喊着:“哥啊!哥啊!你在哪儿呀?等等我,等等我。”
枉得财紧紧跟在茁家三人后面,本来就恐惧得心已提到嗓子眼,一听到弟弟那严重变了调的恐怖的叫声,吓得一跳八丈高,接着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而他这一摔,手臂往前一伸,扑在了茁夫人的腿上。茁夫人本来两条腿就走不协调,被碰了一下就往下倒,另外两个也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扑通扑通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他们紧接着又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走了很久,月亮上来了,他们彼此都看见了对方,却又被对方一塌糊涂的鬼样子吓得大喊大叫起来。冷静下来后,再互相仔细看看,发现他们自己走了老半天还是没有离开坟地,一直都是在老地方转圈。
不一会儿,天空放晴,云开月出,大地一片光明。
茁家三人睁大眼睛,看着这久违的天地和万物,渐渐地恢复了记忆,这才想起了过往的事。茁夫人看到了紫榆,一把抱住她大哭起来:“儿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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