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山石化?”赵国栋皱眉,“那是以前发生爆炸的那个化工厂?”
“不错!”孙邈点点头。
朱山石化是金陵市最大的化工企业,国企背景。在发生爆炸事件后,市政府成立了专门调查小组,针对这次事故的原因进行了全面调查,涉及安全责任等各方面问题。尽管最终确定是工人操作失误导致,但朱山石化上下仍然有不少人受到处理,分管安全生产的副总经理也被当场免职。
事情处理完之后,接下来就是恢复生产的问题。由于这次爆炸摧毁了一座厂房和一座办公楼,朱山石化目前面临的主要问题是重建这些工程需要大量资金。经过与财政部门和集团公司的商议,朱山石化决定通过银行贷款来解决这个问题。
原本以朱山石化的经营能力和国有股份背景,从银行融到一笔资金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只要朱山石化将借款的消息一放出去,全市金融机构都会蜂拥而至,根本不用担心融不到资金。
但这次朱山石化直接将投资方选定为邮行,并且指定由城东支行行长尤卡特负责,原因有两个:
一是朱运粮在这其中起到了一定作用,他有意借此机会给尤卡特一个人情;二是尤卡特在这次救援工作中表现突出,挽救了几名员工的生命,企业高层得知尤卡特的工作是在银行后,一致同意将这笔业务交给尤卡特负责。
尤卡特此时也反应过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朱运粮安排的,“赵行长、孙总,如果是那家化工厂的话,我大概知道,这笔业务可能是我一个朋友介绍的,但由于我前面还没有做起来,所以他们没有找我,至于把管理权调到城北支行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朋友?什么朋友?这是朱山石化,堂堂国有企业,关系怎么会让人直接说调整管理权呢?”赵国栋也不好糊弄,这种客户资源,放到哪家银行都是重点维护对象,同样很难撬动。
“这个……是一位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朋友,我之前请他帮忙介绍一些客户,他答应帮我联系一下,具体什么情况我还不太清楚,让我问清楚了再向您汇报……”
尤卡特也不能因为救人而得罪朱运粮,才有这样一幕。紧急情况下,只能无中生有。
赵国栋听后点点头,“好吧,你先去把情况问清楚。”接着又对孙邈说:“城北支行那边先放一放,我估计他们肯定不愿意把管理权交给咱们,就算同意,恐怕也要跟咱们谈分息的事,等我们把情况弄清楚再跟他们沟通。”
“没错,今天上午城北支行的于总情绪有点激动,直接表达了对我们不满。”孙邈挠了挠头,也觉得有些头疼。
“按道理来说,想调整管理权也需要我们主动去找他们,很少有客户直接找到银行要求转走,城北支行行长觉得非常丢脸,就把气撒在于总身上,责怪他们没有保护好客户关系。于总觉得很委屈,城北支行与朱山石化的关系虽然不算很好,但也算不上差,这种没有任何预兆的变动让他们有些被动。”
“客户那边难道没有透露具体原因吗?”
“于总也问过了,客户表示这是高层领导的决定,具体情况不清楚。”
“高层领导?”
赵国栋思索片刻,“好吧,你先去工作吧,尤卡特留下一会儿。”
“好的。”孙邈转身离开赵国栋办公室。
等孙邈走后,赵国栋示意尤卡特关门,“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啊?领导问我什么?我和你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啊!”尤卡特一脸委屈地看着赵国栋。
“少给我装!朱山石化是什么企业?人家选择合作银行也是要竞争的,你找朱山石化的领导,最多也就是帮你进入他们的合作银行名单,人家怎么可能为了你这么一个小客户经理,主动找银行调整管理权限呢?”
赵国栋毕竟是业务出身,很清楚国企处理事情的方式。如果是私营企业,与银行合作绝对是一句话的事,比如普瑞电力;但国企内部有规章制度,所有合作机构都需要经过竞争过程,哪家银行的产品好、价格优,都要开会讨论,确保公平公正,就是为了防止企业和银行之间利益输送。
如果只是指定某家银行合作还可以理解,但直接指定具体支行,甚至指定某个客户经理负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城北支行因为某些业务处理不当,得罪了企业,否则绝不会出现主动更换管理权的情况。因此赵国栋判断,尤卡特对此事有所隐瞒。
“领导,我真的没有骗您,这件事我确实不清楚。朱山石化的领导我谁都不认识,不然这种优质客户,我怎么会放过……”
尤卡特面露难色,看起来不像演戏。
“那你说的那个政府朋友,他是做什么的?”
问题显然不在尤卡特这里,那就一定在他那位朋友身上。这个人能让朱山石化如此配合,肯定不是普通人。
“呃……”尤卡特一时语塞,不想透露与朱运粮相识的信息,主要是怕赵国栋继续追问,到时候更麻烦。
“你就是帮你在朱山石化打招呼的吗?正好他这次在事故中受伤,朱山石化有所顾虑,卖你个面子,合理吧?”
孙邈见尤卡特解释不通,便给他出了个主意。
“合理!太合理了!”尤卡特两眼放光,立即向赵国栋解释道:“我的那位朋友是市局的,之前因为方锦程的案子欠我一个人情,一直想找机会还我。这次朱山石化发生安全事故,他就在现场,在救援时还受了伤。我看,朱山石化可能是因为顾虑,才卖我个面子,顺便还个人情。”
“还有这事?”
赵国栋也被绕进去了,反复思考半天,“照你这么说,你的那位朋友是暗中替你跟朱山石化打招呼?”
“肯定的!这件事他没跟我提过!”
尤卡特确实不知情,无论是朱运粮还是朱山石化,都没有跟他接触过。
“呃……这样啊……”
赵国栋挠头,似乎有些为难。
尤卡特不解地问:“领导,这不是好事吗?我看您好像不太高兴啊?”
“唉……这件事本身当然是好事,这种优质客户谁不想做,但我毕竟不是欧阳支。跟市内几家支行行长关系都不错,这次弄得有点尴尬。”
赵国栋担心的不是客户,而是如何跟城北支行同事解释。
换成欧阳支,肯定会乐不可支,但赵国栋毕竟也是男人,总得顾及点面子。另一边直接找城北支行要求将合作转移到城东支行,外人肯定以为城北支行没保护好客户关系,或者得罪了客户。这件事传出去,不仅丢脸,还会影响两家支行的关系。
“那要不我去打招呼?这笔业务就算解决了?”
“算了?为什么还要算?有业务不做才是傻子!”赵国栋虽然爱面子,但更看重利益,“这样,你先去联系朱山石化,让他们把负责人带到,管理权是我们内部协调的事,不要跟客户多说。”
“好!我马上联系!”
尤卡特离开赵国栋办公室后心想,这件事肯定与欧阳无关,八九成是朱运粮的人情。尤卡特也不想为此联系朱运粮,但又不知道朱山石化的人,只好决定先去医院看望欧阳,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朱山石化的联系方式。
欧阳在事故中被救出后,被送到市医院,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大约半个月才醒来,现在还在病房里。尤卡特上周末已经去看望过一次,毕竟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欧阳,自己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走在路上,尤卡特路过超市,买了不少补品和水果,毕竟来看病人,空手不太好。
“欧阳大哥,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啊!你来了……”欧阳躺在床上看着手机,见尤卡特进来,准备坐起来。
“别动!快躺下!”欧阳虽然被救回,但头部受伤是真的,一个月过去了,偶尔还会突然眩晕,医生说是脑震荡后遗症,需要好好休息。
“没事……躺久了也不好,帮我把床摇高一点。”
欧阳现在除了有时会头晕头痛,其他还好。
尤卡特把床摇到欧阳觉得舒服的位置,“医生说还要多久才能出院?”
“五一劳动节过后,再做一次CT,如果没有大问题就可以回家休养,但我愿意在这里多待一阵子。”
“为什么?在医院哪有在家里舒服?”
尤卡特不解。
“唉……你不懂,我儿子上初中,作业真难,我都看不懂题目,别说辅导他了。再加上小家伙不自觉,写作业的时候字都没写几个,吃喝拉撒倒是表演了几遍。我怕回去后被气出脑出血!这几天住在医院,不用管他的作业,我轻松多了……”
欧阳平时常被儿子折腾,难得不用回家,自然高兴。
“哈哈!没想到欧阳大哥也有治不了的人啊,看来嫂子这段时间不容易……”
尤卡特笑道,孩子教育问题确实是中年父母的一大痛点。
“哼……有什么不容易,儿子现在的德行,都是我惯出来的,让他自食恶果吧!”
欧阳愤愤地说,“对了,还没问你,今天有没有空来看看我?”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顺便咨询点事情。”尤卡特从篮子里拿出一根香蕉递给欧阳,“朱山石化,你认识的人吗?”
“朱山石化?”欧阳想了想,“我只认识他们办公室的人,上次处理爆炸事件时认识的,怎么了?”
尤卡特叹了口气,“这件事也算是好事……”接着就把朱山石化要求将管理权转到城东支行的事情说了一遍。
欧阳听完摆手,“这事儿我插手什么?我觉得你分析得不错,八九成是朱市长打招呼,这可不是坏事!借花献佛,给你送点业务,心里没负担!”
“话虽这么说,但城北支行那边多少有些意见,毕竟这件事,他们被人背后捅了一刀,都是兄弟单位,面子上还是有点挂不住。”
欧阳看着尤卡特,笑着摇头,“你啊,想太多!市场很公平,如果城北支行与朱山石化关系真的很好,这种事也不会发生,朱山石化肯定会直接要求把业务转到你那里,这就说明他们与城北支行的合作并不深。所以我说,你赶紧把业务接过来,做大做强!”
尤卡特点头,“欧阳大哥说得对,但我不认识他们的人,也不知道该跟谁对接,城北支行肯定不会配合我与企业对接,所以我才来找你,看能否帮我联系上他们。”
欧阳想了想,“没问题,我给他们的主任打电话,帮你联系财务总监不行吗?”
尤卡特竖起大拇指,“正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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