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净凡忿其出语轻薄,出指在他胸间一拈之下,以“捻”字诀捻了他乳头一下,虽不曾捻脱他乳头,但以三分暗劲伤了他心肺,一分明劲捻扯其乳籽,这一“采桑子”可令蒙面人吃足了苦头又哑巴吃黄连,无法说出。
蒙面人怔怔地看着净凡,忽脸上掠过一抹狠意杀机,冷冷道:“毒秃该死,怨我不得。”说话之间,手腕一翻,亮出精光闪耀一柄匕首,身子一猱,向净空直扑而来,迎面就是一匕!净空把头一晃,避过,蒙面人手一低,向前一送,那寒光一闪之下,那把追魂夺命的匕首直向净凡“丹田”刺来。净凡急以一招“飞天琵琶指”拂出,拂向蒙面人腕脉。蒙面人冷笑一声,匕首一圈,陡地一竖,三纵三横,划了几划,似是一招“玄鸟划沙”而又不是“玄鸟划沙”,竟有一种“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之妙,玄机深藏,杀机四伏而又高蹈飘逸之至。李抗也是使匕首之人,见了此招,不由发出“噫”的一声,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匕首妙招。却听南霁云发出“啊”的一声,脱口而出道:“亢龙匕!”
原来南霁云行走江湖,识见甚广,曾会过这“亢龙匕”法的创始人:“独脚仙”、独足道人亢龙子。这亢龙子是一个武林怪杰,江湖异士,想他早年行走江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故创出这等凶险杀气的匕首法。但亢龙子又好神仙之术,学道数十年,修道甚笃,这等学养道意,也化在这匕首招数之中,使这匕首招术虽至为凶险但又高蹈超脱,有飘飘然不知其所终之慨。这兵之凶、道之幽合而为一,让人竟对能死于这匕首之下生出一份神秘的诱逗与魅惑之恋来。匕首一旦施出,竟让人生出一种情不自禁地往上凑,以一尝“雪亮之匕尖迸出鲜红之血珠、黑色之死亡玫瑰盛开,黑甜大梦降临,让人解脱世累,飘飘然羽化登仙,以臻极乐”的死亡“禁果”滋味的感觉!——原来这本是道家的“兵解之术”的“兵解大法”!而亢龙子又本性善良,宅心仁厚,虽满含了一生一世不能压抑难以约束的大悲大忿大怒大愤大爱大恨大恶大暴之气创此匕首法,还是有意无意间存了一份仁念,留了一分悔意与收敛回旋之意,因而把这套匕首术命名为自己的道名“亢龙”。“亢龙有悔”,这本是取自周易中的一句卦辞。但殊不知正因存了这一份仁念悔意,才使这匕首之威达到了莫测高深之至境,更增了无数凶险。当别人误会此是大老实人大厚道人决不会那样决绝阴险真起杀机,在杀机满含之下还轻启挑衅,凭凌中宫,这种轻慢过甚,这不正是令他自蹈死地?——因而当年南霁云一见此“亢龙匕”,判为短兵第一。天下使短兵器者,没有比这更险的了。想不到这蒙面人竟会使亢龙子此一秘技!
蒙面人使出这一“亢龙匕”的匕首术,净凡如何识得?见蒙面人匕首忽向丹田送来,心中忽地一空,明心见性,陡生我佛拈花、勘破生死红尘之念,蓦地一笑,不思化解,反向匕首迎去。原来释道虽为二,其于生死看透,悟虚明空却是一理,这道家“兵解大法”与佛门圆寂之意,息息相通,心心相印。净凡见了此匕首施展“兵解大法”,顿受了魅蛊,迷失了灵台智珠,妄生走这修道悟法捷径之心,欲一死了之,弃了这副“臭皮囊”去那西方极乐世界。
南霁云见状,大喝一声,正想发足奔出,施以援手。但一人发一声怒吼,吼声竟比他还响,如九天之上打了串霹雳,在南霁云眼里,连这少林寺庙整个儿都晃了一晃,天上云都白了一白,黑了一黑。与此同时南霁云还听到一声充满慈情悲怀含了大慈大悲的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来也怪,这佛号并不声大,却透过两人吼喝之声,悠悠扬扬地传出,传向四面八方。
这一声佛号顿让人觉得春雷驱寒,大地回春,春暖花开,雪融高山,水暧绿鸭,炉上茶香,盏中酒醇。笙歌楼台,宴开山海,竟含了人世间无数的美事与快乐。
这人的吼声加上南霁云的这一声虎吼与那一声佛号,让在场之人听了,所感各有不同。李抗只是看着这蒙面人的匕首,却见这匕首在这一吼一喝之中,竟陡地似被一种看不见的兵器挡了一挡、震了一震,顿了一顿,随即在那声悠长的佛号声中竟缓缓无力地垂了下去。净空则看到师弟净凡的脸上明了一明、眼睛似被刺得痛了一痛地眯了一眯、眨了一眨,随即眼睛在那声佛号声中变得清明起来,神光湛然,整个人竟变得宝相庄严起来。
蒙面人戟指指向冲到他面前的少林寺达摩堂首座净无明:“你以‘狮子吼’在旁突加偷袭,震断我内劲运发,伤我五脏六腑,你,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净无明浓眉环眼,相貌威猛,闻言呵呵笑道:“洒家只是意在救人,是不是英雄好汉,洒家可从没放在心上过。”
蒙面人向站在新来的一簇人中间的雪了上人道:“上人这一声佛号犹如为我温汤祛寒,其效更有护呵我心脉,驳正我被冲乱的气机之功,我本应好生感激于你的;但予取予夺,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前面所受亦为你少林僧所赐,因此我纵想感激也感激不起来。”
雪了上人宣声佛号道:“善哉善哉,贫僧本就未曾想得到施主感激,但求施主不责我少林待客无状,已是大幸了。”
焦炼师与虎真人陪着善无畏、金刚智、一行、智藏等随后也至,看来这场说法是给后院的打斗声给中断了。
蒙面人怔了一怔,忽道:“我不责怪你就是了。怎么这么多人都来了?我还是走吧。”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作出要一走了之的样子。
焦炼师向蒙面人悠悠然道:“尊驾真的就这样走了?”
蒙面人向焦炼师张了一张,反问道:“我若不走,难道少林和尚会待我如上宾、管吃管喝?”
焦炼师说:“难道尊驾如此打扮,不速而至,与少林寺的上师们拳脚相向,刀兵相见,事已至此,不作一番交待,就此一走了之?”
蒙面人笑道:“我向来如此,来去自如,若对哪里感了兴致,就到哪里逛上一逛,逛腻了,便抬腿走人,从不见主人的。若都像你这漂亮尼姑说得这样烦人,哪还有我的日子过?烦都烦死了。”
焦炼师叹了一口气,说:“你错了。”
蒙面人重复了一下焦炼师说他的话道:“我错了?”意下颇为不信他竟也会错。
焦炼师点点头。
蒙面人挠了一下头,问:“想不通,我会错在哪里。”
焦炼师说:“首先,本师不是什么漂亮比丘,乃是礼拜三清的道流。”
蒙面人点头道:“哦,原来你是一个道姑。天天要拜你身背后那位漂亮小道姑的。”
焦炼师回过头看了一下徒弟褚三清,复望向蒙面人,脸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蒙面人:“原来你已光顾过我们七星观了。”
蒙面人说:“你们七星观有什么好?值得我光顾?”顿了一顿,又道,“我是在这位小道姑来少林寺通报时知道她叫三清的。”
焦炼师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到哪里去,还有一个值不值的问题。”
“哪当然。”蒙面人说,“若是七星观这样的地方,想来既没什么武功秘籍,也没什么黄白之物,更没有什么古玩奇珍可以换钱,那去就没什么意思了。说不定遇上你这道姑心情不好,还会挨一顿教训。”
南霁云听后,说:“哦,原来要有这些物事,才能引得你一顾。”
蒙面人点头道:“那当然。否则谁那么傻,去闯龙潭虎穴,保不齐东西还没到手,落得一顿皮肉受苦?你以为像皇宫、王府,以及这少林寺这样的地方,是谁都可以白闯的么?世上谁会像你那样傻,一无所得,就背个贼或通贼的罪名?”
蒙面人这一说,南霁云与李抗顿面色变了一变,李抗狠狠看了一眼蒙面人,说:“好小子,你竟敢跟踪我们?”
蒙面人笑道:“要跟踪你们,又有何难?一个是豪放天纵,一个是清狂傲世,似你们两位,又怎会在意酒店中堂倌什么的小人物?”
这一说,场面上顿有四个人脸色变了一变。
两人是南霁云与李抗。
另两人则是两大名捕:“神拿捕王”郭鹰白与“无影鬼捕”皇甫摘星。
南霁云仰天大笑道:“事实总归是事实,不曾做贼与通贼,即使一日背上罪名,总有洗清之日。好在东都留守于大人等已明此节情事,大梁名侠于逖已回洛阳复命。”南霁云说至此,望向蒙面人,“我只是担心,你竟敢到少林寺来放肆,纵少林高僧不以世务为怀,慈悲心肠,不与你计较,但现放有四大名捕的两大名捕在,你这小贼,可要吃点苦头了。”
蒙面人闻言,仰天打了个哈哈。
李抗说:“吃苦在眼前,亏你还乐得出!”
蒙面人一收笑声,睥睨向李抗:“哼,你以为这两个什么名捕就能抓得住我?俗话说得好,‘没有惊人业,谁敢虎穴行?’在这世上,要捉住我的人,可还没出世呢!”
皇甫摘星闻言,冷哼一声道:“大言炎炎。”
蒙面人道:“是否大言,一试不就结了?”
皇甫摘星目中精光一盛,便要上前,却听两人说:“杀鸡焉用牛刀,看我们的。”说话之间,两人抡兵器抢出,立个门户,成犄角之势,夹攻蒙面人。
“神拿捕王”郭鹰白轻笑一声道:“哦,纪、滕两执事,你们要抢头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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