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毫无退路的大罗之道
宜城郡,地处西岐东南方,是一处人口数十万,堪称繁华的郡城。
然而此时这座郡城内却再也没有昔日之景,城内几乎十室九空,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燃烧着的废墟。
甚至城内一些高墙上,还有被绳子高高吊起,已经僵硬的守城甲士尸体。
就算偶尔有人出现在那些残垣断壁之间,也不过是一些神情已经麻木,蓬头垢面的难民罢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便是西岐与朝歌之间的战争。
大罗视角和普通人视角是截然不同的。
能让他们注意的只有对方的大罗。
然而事实上在西岐大败商军的过程中,似宜城郡这般几乎被毁掉的城池数不胜数。
毕竟两军攻防不可能仅仅是在一片平原上拉开架势互殴,一般情况下,城关才是防守方的最佳选择。
而不管防守方是谁,又或者是胜还是败,遭受战争洗礼的城镇,最后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两军交战不伤平民,这种说法从来都只是一个说法而已。
纵观历史,凡是发生战争,最后倒霉的总是老百姓。
而这种连飞天遁地的仙人都参与了的战争,更是带来了惊人的破坏力。
现如今的宜城郡,早已变成了一处没有什么人在意的废墟之城,除了城中那些不愿意舍弃家园的百姓。
此刻城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浑身布满血渍的男人正费力的在一片瓦砾之间刨着什么。
他的眼神有些呆滞,双手犹如机械般挖着面前的泥土。
砖瓦间早已是血迹斑斑,他的双手指甲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上面的血痂随着他挖弄土石而不断的被揭开。
十指连心,常人若是如此,恐怕早就疼痛的昏死过去。
但这个男人似乎压根没有痛觉一般,一颗也没有停下。
突然。
他的眼睛突然看到了一只被压在砂石之下的小手。
小手中还抓着一只残缺了一半的玩偶,而且似乎是怕玩偶丢了,小手的五根手指死死攥在一起。
这一刻,男人的表情不再呆滞,转而化为了某种无法言说的疯狂。
他紧咬因干渴而开裂的嘴唇,挖掘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大截。
瓦砾很快被挖开,小手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年龄大概有四五岁的小女孩。
她身上脏兮兮的,衣裙变得破烂不堪,脸上还有几道已经干涸并且与泥污混合在一起的泪痕。
可以看出,如果洗去泥污,这原本应该是一个特别可爱天真的小姑娘。
不过此刻她的眼睛却是紧紧闭着,身躯也已经有些僵硬,一丝呼吸都没有了。
男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一把搂住眼前这具小小的身体。
“囡囡,看看爹给你买了什么。”
“哇,好可爱的娃娃,爹爹对囡囡真好。”
他脑海里回荡着父女两人最后的一次对话,长大嘴巴,无声流下眼泪。
哀大莫过于心死,他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连嚎啕大哭都做不到。
尽管战火毁掉了这里的一切,但对于他来说,那都不算什么。
可怀中身体已经冰冷的女儿,却让他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男人眼神灰暗,只是抱着小女孩的尸体呆坐在原地。
他甚至没有发现,一道年轻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来人身穿一袭白衣,面皮干净,有着和此地格格不入的超凡脱俗之感。
他此刻望着男人怀中的小女孩,眼睛里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一闪而过。
随后便见他缓缓上前,抬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小女孩眉心。
“你干什么?”
男人被年轻人突然的动作激怒了,如同一头护犊子的雄狮,眼睛赤红。
似乎哪怕眼前这人是传说中的仙人,他也敢为了女儿以死相拼。
不过下一刻他眼中的赤红便退去了,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怀中女儿的身体突然有了温度。
再然后,他居然看到女儿的眼皮动了,微微颤抖着睁开。
等到小女孩气息虚弱的叫出爹爹之时,他终于回过神来。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救小女性命!”
男人抱着女儿喜极而泣,此刻他便是再愚笨也不可能不明白自己这是遇上了仙人施善。
但只是凡人的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语无伦次的一个劲在那里磕头道谢。
“不必谢我。”
等男人抬头,发现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似乎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小事,白衣年轻人竟早已转身离开。
“爹爹,你怎么哭了。”
男人怀中的小女孩虚弱的说道,并且抬手帮男人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爹爹没事,爹爹这就带囡囡离开这里好不好。”
绝望突然变成了希望,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让男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
但当他看到怀中死而复生的女儿之时,却知道要赶紧远离这战乱之地,
“嗯。”
小女孩点了点头,男人抱着她转身便要离开。
但当他起身之后,却又回头,跪在地上,朝着白衣年轻人消失的地方,十分恭敬的拜了又拜。
之后,父女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座早已被战火燃烧殆尽的城池。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头顶的云层之中,之前离开的白衣年轻人,此刻正遥望着苍茫的天际,眼中竟透出一抹和他容貌不符的沧桑。
“黄天化啊黄天化,整整八个纪元了,这一次,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啊。”
白衣年轻人似乎是自嘲般的笑了笑,而后眼神又变得坚定。
他轻轻摊开手掌,掌心有一方弥漫混沌气的大印沉浮。
若是有大罗见到此宝,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仅从此宝稍稍泄露出的一丝气息来看,便足以断定它至少也出自一尊大神通者之手!
年轻人同样也知道,因为这方大印正是他父亲之物。
在他下山之际,由他师父转交于他手中。
手掌轻轻握紧那方对大罗而言都弥足珍贵的大印,年轻人眼中沧桑之色尽退,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决然。
他于云层之上大踏步朝东而去,在他背后,太阳已经西斜,赤霞映在云朵上。
这一刻,苍山如暮,残阳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