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鼻涕虫,小鼻涕虫,整理好了没?”
小姨站在院子里朝屋内,喊去。暗淡的房间中依稀见得两个瘦小的身影忙碌,随后敷衍一句快了。
小姨叹口气,抱怨哥俩像个小女孩一样事多。
外婆和小舅站在小姨身旁,一个无所事事的到处望,一个满脸担忧。
:“记得啊,去了集市一定要牵好他们的手,人多别走丢了。”
:“你放心吧妈,我就带他俩去买两件衣服,你这整得我要将他们卖了一样。”
小姨不耐烦的回着外婆的话,外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俩鼻涕虫,还没好啊?”
:“来了。”
屋内传回稚嫩的声音,然后哥俩一前一后快速走出来,头发洗得干干净净,衣服上也一丁点灰尘都看不见。
:“也没什么东西整理,怎么这么慢。”
小姨捏着他俩的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都是二毛,他磨磨蹭蹭的,穿个鞋都能穿一两分钟。”
哥哥连忙把锅甩给他,他嘴皮子没哥哥厉害,着急的嘴巴张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句话。
:“就知道欺负你弟,我看磨蹭的人就是你。”
小姨轻轻敲了下哥哥的头,哥哥装作很疼的样子摸着头委屈的回道。
:“我一直都在等他好不好。”
小姨也无心再去逗两人,转身面向外婆。
:“妈,我们走了。”
说完,迈开步伐便往柚子树方向走去,哥俩跳跳蹦蹦的跟在身后,也学着小姨的语气跟外婆道了声再见。
走出没多远,小姨忽然想起什么,忙停下脚步回头。
:“子红,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没,照顾好他俩就行了。”
:“你怎么跟妈一样啰嗦。”
抱怨完,小姨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走出村口,哥俩迫不及待的往左边,外婆家背后的山爬去,小姨连忙叫住。
:“鼻涕虫,不是那条路。”
:“去牛郎不是走这边吗?”
哥俩都疑惑的看向小姨。
小姨见状,忍不住笑起来,而后故作神秘的回道。
:“谁告诉你们去牛郎了,我们去大兴。”
:“大兴?”
他更疑惑了,疑惑中还充斥着些许期待。
大兴,这地方听都没听过,更别提去过了,对于陌生的地名,如果可以去接触那开学不就成了跟同学吹牛的资本?
:“大兴是哪?”
哥哥满怀期待的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跟我走。”
小姨大手一挥,哥俩又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一开始,他们走的路还很熟悉。出了村口走入一条土路,沿着土路绕过一座小山坡,来到河边,而后又沿着河岸往右一直走,走到他们野餐的地方。路上,河水的清香和花的淡雅相随,即使这条路走了无数道,但每次走心情都会很愉悦。
再往前,对于哥俩来说就都是未知了,这个方向,他们到过最远的就是这。
:“小姨,沿着这走真能到大兴吗?”
疑惑和好奇,到了这便从一开始的陌生地名转换成了一条陌生的路,它怎么走?有多远?是什么样?每一个问题都牵引着内心,对于未知世界的新奇占据所有思绪,他恨不得一口将它们全吃掉,瞬间窥得它们的全貌。
:“跟着我就对了。”
走了很远很远,沿着河流翻过一座又一座山,这条路看不到尽头。路边的景色确实很美,可望着远处重叠的山峰,再美的景色也会因腿脚的酸痛而变得黯然失色。
:“小姨,还有多远啊?”
他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反观哥哥步伐轻松,甚至还能边走边跑,仿佛他们走得不是同样的距离一般。
:“快了,翻过那座山就到了。”
:“你这句话说了很多次了。”
:“这次是真的,加油。”
他深吸一口气,选择相信小姨,闷头往前走去。
待绕过小姨说的那座山,期待的小镇并没有出现,眼前,只有沙石旁的一所水泥房。不过,河流在前面变得更宽更深,两岸也变成了高高的悬崖峭壁,确实没路了。
:“小姨,大兴呢?”
:“别急,马上就到了。”
还是这句话,说了一路,他对大兴的期待已没开始那般热烈,唯有哥哥还向往着。
:“小姨,大兴大不大?”
:“和牛郎差不多。”
说完,小姨领着他俩继续往前走。
水泥房越来越近,房子的一头紧挨着河流,而河流的颜色明显比一路走来的时候更深。以房子为界限,河流仿佛变成了两条,一条像他读不懂的大人,一条像他一路走来的稚嫩。
再往前,一艘被房子遮住的小船若隐若现,上面还有人影稀疏走动。
走得越近,船的身影愈发清晰,春风拂过,它就像是渺茫江河中孤独的孩童,安安静静的躺在那,没有玩伴,没有娱乐,只有无穷无尽的麻木。
:“没坐过船吧?”
俩人都摇着头。
:“今天就带你们坐坐。”
船上人不多,但声音却热闹非凡,走上去,就像是步入了一条热闹的街,有限的人影变成了数不尽的店铺,小摊。隐约间,他听见有人高声叫卖,有人低头砍价,还有嘈杂的脚步声布满整条街,好似过年前的那翻景象。
:“呦,小雪,你也来了?”
船上的人跟小姨打着招呼,小姨微笑着回应。
:“是啊,带我大姐的俩娃去大兴买几件衣服。”
那人听罢,将目光移向他俩。
:“这是阿英的俩娃?都这么大了!”
这些话,他听烦了,几乎每个大人看到他俩都会这么说,就感觉说出这句话的人以前和他熟悉一样,但他并不认识他们。
:“对了,你家阿英今年回来没?”
:“没呢,他俩压力那么大,怎么可能有时间回来。”
他往四周望去,想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忽然瞥见船头方向没人,正欲过去,又被哥哥一把给拉住。
:“小姨,我们去船头了?”
小姨看了他俩一眼,不耐烦的道。
:“去吧去吧,别离护栏太近啊。”
:“知道了。”
得到小姨的允许,哥哥才拉着他往船头跑去。
:“这俩娃还那么小,你就放心他们自己待船头啊?”
身后,他不喜欢的声音还在传来。
:“没事,这个阶段的娃可以放心了。”
跑的过程中,经过驾驶室,他余光瞥见里面放着一张床,床的对面是他看不懂的东西,应该是操控这艘船的工具。小小的空间,他竟觉得安逸,并且还幻想着如果那是属于自己的小空间就好了。
跑到船头,那声音虽然还听得见,但已听不清了,细微的叽叽喳喳,就同这河的流水声一样,在这安静的山间若有若无。
他趴在护栏上,扫去一路的疲惫安安静静的往前看去,悬崖峭壁一直蔓延,如这条河,不见尽头,白色石壁上横生的灌木点缀,好似纸上的一幅画。
这景色不似来时路,它像冉老师教过的诗,一眼看去皆是笔墨。
哥俩正醉心于这景色时,驾驶室里出来一个年纪略微比小叔大点的人,他头发蓬松,六眼无神,机械般的往船舱走去。过来一会,他又以同样的姿态走回来,见到哥俩提醒他们船要开了,让他们里护栏远点,而后又一头钻进了驾驶室。
哥俩对视几眼,往后退了俩步。
只听轰隆声从船尾响起,紧接着一股推背感猛的袭来,哥俩差点摔倒。见此,他们又急忙抓住护栏稳住身形。
船慢慢的往前移动,轰隆声盖过后面的人声。第一次坐船,哥俩难免激动,他们好奇的看向水面,船下,水流开始涌起阵阵波浪,它们和岸边的花草一样,都在缓慢的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朝着他们挥手道别。
船,开了。
哥俩惊奇的往前看去,水鸟被船的轰隆声吓到,纷纷挥动翅膀往两岸飞去,有些落在岸边的树枝上,有些则飞向崖壁,落在岩石上,它们朝着船鸣叫,似是在骂着这艘船打扰了他们的安宁。
小小的港口越来越远,那栋房子也愈发渺小,渐渐的,身后只有不见尽头的河流以及郁郁葱葱的山峰。右边的崖壁又变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山脚下,河岸边依稀出现一块块田野,有些甚至被河流淹没,只看得见荷叶浮出水面。而另一边,依旧是挂着白色岩石的悬崖峭壁,只是鸟儿变得少了起来,反倒是一只只野鸭子浮出,又钻入水中,引起哥俩的注意。
:“哥,我们把它们抓起来烤了吧?”
他指着水面上的野鸭,脑海里已经出现它们拔了毛以后架在火上烤的场景。
:“怎么抓?我们这游泳的技术游到一半就得下去喂鱼。”
随着船行驶的时间越来越久,湖面上依次出现了造型相差无几的小舟,舟上站着一些身着破旧,头戴斗笠,腰别鱼篓的大人。他们拿着长长的线,远远的抛入水中,又缓慢拉起,然后将上面挂着的小鱼取下,接着继续抛入水中。甚至,有些还带着渔网,一网一网的抛。
:“哥,我也想去玩。”
他兴奋的跳起来指着小舟道。
小舟上的人听到他的喊声,抬起头看了一眼,又继续认真钓着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