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龙道陵，秦风有种在外打拼的孩子一瞬间找到主心骨的感觉。
本来压在身上千斤的重担，也在顷刻间卸下，松弛得好像随时都要倒下。
“师父……”
刚一开口，便已经哽咽了。
在秦风的印象里，龙道陵向来严肃，不苟言笑。
即便上次到申城来救他，也不曾近前和他说话。
然而今日，龙道陵那张五年未曾展露过笑颜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欣然。
他伸手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像是哄孩子一样，温声道：“好孩子，让你受苦了。”
今日龙道陵若是不来，莫要说秦风，只怕连盘龙殿的众人也很难从重重包围中杀出去。
而且洛玉怀出手的那一刻，他便是想要了秦风的命的。
若是秦风不死，武盟和圆月教会都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他们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今日秦风杀了曹必安之举，算得上万分冒险。
可不杀了曹必安，盘龙殿在其他人眼中永远都是那一盘散沙，永远都站不起来。
秦风身为龙主，承袭了师父的传承，便绝不能看着仇人活着离开。
刺向曹必安的那一剑，秦风是在冒险。
而现在，曹必安还没完全断气，而是用浑身的内劲将心脉封闭住了，只要抢救及时的话，他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师父我……”
秦风还要开口说话，龙道陵却笑着冲他摇了摇头：“你能做到这一步，我应该感谢你。若是我来做，恐怕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龙道陵说着，还如同普通的长辈那般，慈爱地摸了摸秦风的脑袋。
随后，他才转头看向了地上的曹必安。
从龙道陵出现开始，洛玉怀就已经退出了十几步，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其他人也尽数停手了。
属于龙道陵的强大气场将整个会场覆盖，那支能发出音刃的笛子就别在他的后腰之上，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叫人不敢小觑。
只见龙道陵一步一步地朝着曹必安走去，后者看到了他，则使出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断后退。
龙道陵面不改色，几步之间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必安啊……你我父子二人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十年了吧？”
龙道陵开口，却是一声叹息。
“其实我一直知道，以你的能力，即便逃到了南洋，也会过得很好。或许留在盘龙殿，终究不是你最好的前途，你选择去了南洋，倒是一个很适合你的地方。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龙道陵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少人闻言面面相觑，实在听不懂龙道陵这番话是在嘲讽还是出于真心。
只有和龙道陵五年间朝夕相处的秦风一下就从这番话里听出了龙道陵的无奈。
他是真心的。
看来在龙道陵的心中，他是不想杀掉曹必安的。
当初龙道陵重伤失踪，曹必安等人潜逃，在师父的心里或许是松一口气的。
这一刻他才明白了，为什么在自己从幽冥监狱离开的时候，龙道陵只字不提报仇。
而且明明龙道陵的身体早就恢复了，却仍旧将自己关在幽冥监狱之中，过着最清苦的生活，都不愿意重新回到龙国了。
原来在他心里，始终对曹必安有恻隐之心。
但他也明白，曹必安的背叛给盘龙殿带来了太大的冲击，多少盘龙殿子弟都死在曹必安的手上。
他身为龙主，若是不能为死去的弟子报仇，就太对不起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了。
可他也没有忘记，曹必安的父亲究竟因为什么而死，更没有忘记他将曹必安抚养长大的情谊。
所以他选择了封闭自己，同时将自己关在幽冥监狱之中赎罪。
而且还给了自己一个借口，只要曹必安不回龙国，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走出幽冥监狱。
上一次从幽冥监狱中走出来，仅仅是为了救秦风。
那么今天呢，他还是仅仅为了秦风而来么？
曹必安听到他的话，虽然无法张口，却是猛然抬起头来盯着他，一双眼睛血红，满腔的恨意根本掩饰不住。
除了恨意之外，还有少许的不甘。
或许在他看来，不能亲手杀了龙道陵，终究是个遗憾吧。
龙道陵看着那双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现在又充满了恨意的眼睛，一声叹息：“必安啊，从前他们都说你背叛了我，但其实在我看来，你不算是背叛，你只是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而已。”
“不过可惜，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用那么多子弟的性命为代价，直接冲着我一个人来就好了。”
“你想要杀我，难道我真的会杀了你不成么？”
龙道陵这番话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但秦风却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到惋惜和哀叹。
或许，从一开始曹必安就选错了路。
无论他对龙道陵到底有怎样的仇恨，都不该怂恿其他人和他一起造反，杀了太多盘龙殿的弟子。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即便他当初刺杀龙道陵失败，也不必沦落到潜逃南洋，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死亡边缘。
或许，龙道陵不仅会给他留下一条生路，还有可能主动送他离开。
“我知道你恨我。”
龙道陵摇了摇头，冲着曹必安道：“可我如果告诉你，这么些年你都恨错了人，你是不是会对那些死在你手上的兄弟姐妹感到愧疚呢？”
曹必安猩红着一双眼睛，盯着龙道陵眼都不眨，明显是不相信龙道陵说的。
“你仔细想想，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骗你的呢？”龙道陵怜悯地看着他：“必安呐，今天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今天你必须要死了。”
“我既然要杀了你，自然没有必要再骗你了。”
“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当初你手里拿到的所谓的‘证据’，不过是我帮你母亲制造出来的假象而已。她的离开是我安排的，但她的死，并非我指使的。”
“真正杀了你母亲的人……是修罗门啊。”